突破生命的撞牆期
~由林義傑的「膽識與挑戰」談起
學務長柯慧貞
在閱讀過「勇闖撒哈拉:林義傑的長跑傳奇」後、我對林義傑這個6年5班的青年感到欽佩;因為他是一個能挑戰與超越生命極限與激發人類潛能的生命勇士。我一向不主張要比「別人」強、優秀;但我認為人可以追求不斷超越自己;這是我心目中所謂的「傑出」或「卓越」。
記得2年前,我在德國法蘭克福要轉機到巴黎時,在機場的休息室中,看電視轉播殘障世運會;看到殘障者挑戰與超越其體能的極限,帶著義肢跳百米、撐竿跳,而終於含著淚珠在國歌中光榮地領下冠軍杯的那幕,我的淚水也奪眶而出。一個人能不斷挑戰自我,不斷超越來自先天遺傳的或過去經驗的限制,而不斷創新與成長的歷程,常能震撼與感動我。
在挑戰自我的過程,往往需要經過一段肯含辛茹苦又能持續堅持的煎熬過程。在林義傑的書中,我看到他在學校中對於嚴格艱辛的訓練,都能一一承受;他克服挫折、逃避的心情,不挫退;更甚者,還不斷再給自己更困難、更艱辛的目標去挑戰。由國內賽到國際賽,由勇闖撒哈拉,到奪冠大戈壁,還要再挑戰南極的超馬拉松;努力在冰下南極的冰原壁上,大大地刻下「Taiwan」,替台灣爭光。所以,我邀請義傑在2005年國立成功大學學務處生涯規劃週系列活動中演講。
義傑目前仍就讀國立中正大學運動與休閒教育研究所二年級的青年,皮膚黝黑、個子瘦小、面貌與五官輪廓乍看下不怎麼吸引人,但却帶著自信堅定的眼神、謙沖有禮的應對進退,以充滿智慧與膽識、讓你不斷讚嘆的生命經驗,在長達3小時而全場欲罷不能的「膽識與挑戰:2005回顧」演講與Q & A中,讓我感動、佩服地流下淚水;也激起我對人類潛能開發的新希望與夢想。
在演講中,義傑以他的生活照片與各種比賽之紀錄片來敘說他的生涯發展史;正如同他所說的,他想當一位體育教育家,一位用自己親身經驗的故事去教導學生的老師;他想成為一位冒險家,一位向自我的生命不斷挑戰與突破,以自己的生命體驗勇敢探索人類極限的運動員。
首先,義傑先播放了一段他長跑的影片,來詮釋在他 長跑中的最大體驗:「從堅持中,不斷突破;在競爭中,不忘合作」。他在長跑中,含著淚水,雖然已經是極為痛苦與無助了,但他告訴自己,堅持、繼續下去、再跑下去;超越自我、再跑下去…;而當他已超越與突破後,正在往終點衝刺的時候,他越過一位同伴,那位同伴已慢步,似乎快要倒下去了,雖然他已超越了他,但他還是再跑回頭去拉著這位競爭伙伴一起跑;他不因競爭而捨棄合作、利他的人性與美好的德性…。
接著,義傑播放與家人的合照,述說他的成長故事。義傑從小就非常喜愛跑步,夢想成為運動選手;當其他的小朋友常花錢打電玩時,他常將零用錢存起來買運動鞋。但是,爸爸卻要他唸一般高中、考上大學,替家族爭光。在爸爸反對下,他仍堅持選擇去唸自己有興趣但却訓練體育選手非常嚴格的西湖商工。原先雖然忤逆了爸爸的計畫,但他從沒忘記要「圓爸爸的夢」;他往後仍是唸了體育學院,現在唸的是中正大學碩士班,明年也還要去美國進修博士學位。只是他知道自己非常喜歡跑步,他堅持也相信他可以用跑步來體驗生命與創造他的生命意義,以及圓爸爸的夢,而他──真的做到了!
之後,義傑展示他與西湖工商恩師的合影。義傑回顧在西湖工商的艱辛訓練,感恩老師對他的嚴厲培訓,造就了他往後的非凡生命經驗;雖然當時真是艱辛與驚悚。他提到,例如在練跑步過程中,恩師騎摩托車由背後以鞭子打他、「鞭策」他;當他第一次參加比賽,老師問他要如何跑,他說會盡力跑,但就被老師大手迎頭一打,教訓他要「賣命去跑」;這些害怕不安、疼痛難受、沮喪自貶、怨懟不滿的種種感受,他都轉化與昇華成為可以激勵他的正向經驗。他將壓力視為挑戰,將嚴格的要求當做「磨鍊」;他學會在忍耐痛苦下去挑戰生命的極限,正驗證孟子所說的「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因而成就了他的「大任」;他的心靈自由也讓我們很真實地去看到人是可以去超越環境刺激的影響力,可以發揮人類可貴的「自由意志」,或選擇正向意義去詮釋環境刺激,或以內觀正念而使自己無論身處什麼環境都能正向因應,因而超越環境的負面影響力,甚至將不喜歡的環境影響轉化為生命的助力。
再來,義傑開始播放不同比賽賽程中的艱難與冒險歷程紀錄片。經過了教練的嚴格磨練,加上義傑本人的自我要求、期待及不斷地體驗、學習及研究,他在馬拉松大賽中屢建佳績,如1998年台北國際馬拉松賽100公里國內組冠軍、1999年法國杯馬拉松賽中華台北代表隊、2000年台北國際24小時超級馬拉松賽男子組冠軍、2000年與2002年台北國際100公里馬拉松賽男子組冠軍,以及2000香港Trailwalker 100 Mixed冠軍;更進一步地,義傑邁向冒險之旅,逐步去挑戰與突破自我的極限。他開始勇闖國際超極馬拉松大賽,寫下生命的新扉頁。2002年第17屆「撤哈拉沙漠七天六夜橫越賽」排名12(亞洲NO.1)、2003第一屆「中國大戈壁七天六夜超級馬拉松」第三名、2004「智利阿他加馬寒漠超級馬拉松」世界第一、2004「亞馬遜叢林七天六夜超級馬拉松」世界第二等等,他履履為自己創造生命的突破,也為台灣爭取最高榮譽。
當同學在Q & A中問他,讓他勇敢去冒險並完成隨時可能死亡的艱辛賽程的最大動力是什麼?他說,其一是我「告訴自己」:「我在做我喜歡的事,我要達成我的目標,我要創造不同的生命故事」;其二是「我不是為我自己而活,我承擔的是Taiwan的榮譽,我要讓世人看到Taiwan」。在一個29歲的年輕人生命中,我看到一個了解自我,不斷突破與創造自我,實現自我;而同時又能成就大我的需要的年輕人。他的成熟度讓我感動,也讓我看到台灣未來的希望。
年底,義傑將再挑戰橫越撒哈拉大沙漠的馬拉松,將歷時長跑3個月;完成它,將創下金氏世界紀錄,也改寫人類的歷史。義傑將以這段體驗,寫成他的碩士論文,從他對自己的個案研究中,讓我們去了解人類如何突破生理的撞牆期與心理的撞牆期,而挑戰生命的極限。在問與答中同學問他,要如何突破撞牆期呢?義傑認為生理撞牆期與你的天生體能以及後天訓練有關,你必須賽前做好研究與訓練;但在長跑中常見的障礙是心理撞牆期,而他常用來突破心理撞牆期的心理方法是「self-talk」,即與自己對話,告訴自己「你可以突破」、「繼續下去」;另外,他也利用「想像愉快的事」,來讓自己由低潮、無助、痛苦、想放棄的沮喪或無力狀態中反彈,因而再度創造興奮的新高峰。義傑他能敏感地內觀自己的心靈,並且,以認知改變、自我激勵的想法來調控自己的低潮;他的心靈經驗正可以詮釋與證實心理學中所強調的,可以認知改變(內觀、轉念與正念)來調控身心反應的理論。
在我的生命中,我也曾經歷一段突破撞牆期的生命歷練。在高中時候,我曾因先天性心律不整而免上體育課;當時,自己很害怕受不了高中一位很嚴厲體育老師彷若女泰山的過五關訓練,因此,一點生理問題加上醫生的診斷證明讓我在體育課成為旁觀者,也是逃避者。但上了台大後,每次上體育課規定都必須先跑800公尺,即跑操場二圈。當時,我很可憐,是班上邊跑邊走的最後那一、二個。而因我必須申請獎學金,體育成績不能太低;終於,我決定要克服800公尺的難題,我開始練習跑步。而練習跑步的歷程,改變了我往後一生的重要習慣與生命態度,即不怕痛苦、不逃避痛苦,要勇於從痛苦中超越自我。我由祇能跑100公尺到400公尺;由400公尺到800公尺;由800公尺到每天跑操場5、6圈,約2000公尺。我不僅是體力變好了,這成為我日後能夠承受長期且大量工作的重要能源;更重要的是,在練跑過過程中,我體會到當面對撞牆期,覺得身體很不舒服、很痛苦,而想放棄時;只要我再堅持下去,則反而會昇華到生命另一番高峰的境界;那種不斷突破自我、挑戰新的目標,達成新目標;則給自己帶來一種很深的超越自我的成就感。
印象最深的是,在碩二班時候,有一天我看到台大體育組校慶迷你馬拉松比賽的宣傳訊息後;想到這項比賽對當時每日跑2000公尺的我,可以是一項新挑戰。我估算如果我每天加跑一圈,則我可以在校慶比賽前正好跑到操場30圈,是12公里;因此,我決定給自己這項挑戰。是故,我報了名;並且開始如計畫般練跑,由每天跑台大操場6圈開始,每日增加一圈;而我發現,在練跑過程曾有二次撞牆期,但只要我告訴自己:「我可以,我要堅持下去」,則我常可以再繼續跑下去;而一旦突破,我就可以很愉悅輕鬆地再跑下去。在我每天可以跑完20圈後,常常是我因為時間關係,我必須停止;而不是因為已無體力,我必須停下來;我終於領悟到跑步可以增加體內嗎啡的真實感受。就這樣,校慶當天我赴賽了。然而,比賽當天,我跑的是馬路,這使我又經歷到撞牆期;賽程中間,我曾覺得喘息不已與兩腿已重到提不起來,差點想放棄掉;但仍然一本平素堅持忍受痛苦,持續下去,就可克服的信念,我仍然克服了;而終於跑完全程且拿到這一生當中唯一的一項體育相關活動的銅牌獎。比較一下,我發現平常我是在黃昏時跑步,我喜歡在夕陽餘暉中跑步,直到金色的光慢慢褪去,黑夜之幕緩緩落下,我的腳步才逐漸停下;而踩著徐徐晚風,漫步回到宿舍。但是,校慶當天是在近中午跑步,天氣悶熱;並且,跑的不是操場,是馬路;再加上,一開始時,很緊張,沒有調息好;所以,一路出乎意料地辛苦。雖然如此,我再一次體會到,辛苦、痛苦乃達成目標必經的過程,唯有能在經歷辛苦與痛苦中,依然仍堅持初衷的目標,持續努力下去,才能享受超越自我,提昇潛能的高峯經驗。這種生命體驗與歷練,成為我往後工作中能承受繁重工作且含辛如飴的精神力量。
在打破金氏世界紀錄後,義傑將到美國攻讀博士學位,他對體育心理學極感興趣,他認為國外非常重視此領域,在重要比賽也有體育心理學家去隨隊幫忙,但國內非常缺乏此領域人才,也不重視體育選手的心理變化及其影響;因此,義傑想要投入此領域的研究與教學。長久以來讀書都要半工半讀,靠自己賺生活費、學費,他現在非常期待當一位全職學生,好好進修與做研究,而未來將當一位教育家。從他的生涯發展與規畫中,可以看到義傑是一位懂得向內看探索自我與向外看掌握環境動態與社會需要的生涯規畫高手!
主張「自我實現」的人本心理學大師馬斯洛(Abraham Maslow)的名言,提到「生命是充滿了抉擇的歷程;自我實現就是在每一次的決定時,選擇成長的途徑,讓自己不斷面對挑戰,發展自己的潛能」。義傑在其生涯選擇時選擇接受嚴格訓練;在每次嚴格訓練下感到挫折、痛苦及壓力時,選擇面對與正向轉化;在每個自己掉入低潮、無助、及無力的撞牆期,選擇堅持、不放棄及突破;他的生命的確充滿了挑戰與膽識,而他的人生真是自我實現歷程的最佳寫照。
資料來源:突破生命的撞牆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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